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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中的常春藤第276章 晾衣绳上的风筝

林野蹲在阳台角落指尖还残留着铁锈的粗糙触感。

那根晾衣绳像一道凝固的伤疤深深钉进水泥墙里两端的膨胀螺丝早已氧化发黑却纹丝不动。

半截风筝骨架悬在空中竹骨断裂处翘起尖锐的刺缠绕其上的红绸褪成了灰白像是被时间漂洗过无数次的记忆碎片。

她记得那天阳光很烈。

十岁生日她用攒了三个月的早餐钱买了一只蝴蝶风筝藏在校服外套里带回了家。

还没来得及说“妈妈你看”周慧敏就劈手夺了过去剪刀咔嚓一声当着楼下一群邻居的面把风筝从中间剪成两半。

布面撕裂的声音、竹条折断的脆响还有自己喉咙里堵住的呜咽——全都卡在那年夏天的风里再没散去。

可绳子没拆。

十年过去了二十年过去了这根绳子一直挂着像某种沉默的刑具也像一个无人认领的证词。

“它像根刑具。

”几天后她在江予安面前轻声说声音干涩得像是从裂缝中挤出来的。

他们站在老宅阳台上风吹动残破的风筝骨架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像谁在低声辩解。

江予安没有说话。

他只是慢慢蹲下身指尖抚过锈迹斑斑的绳结动作轻得仿佛怕惊扰一段沉睡的痛。

他的指腹蹭到一处凸起的锈块轻轻一刮铁屑簌簌落下。

“也许她留着”他终于开口声音低而稳“是怕忘了自己伤过你。

” 林野怔住。

不是原谅也不是开脱。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剖开了她长久以来的认知——她一直以为母亲留下这根绳子是因为执念未消是因为控制欲深入骨髓连废墟都要牢牢占有。

可如果……它是忏悔呢? 一种无法言说、只能以静默承担的赎罪? 她忽然想起那个清晨五点十九分响起的录音想起第七行笔迹戛然而止后的啜泣。

那个从不肯示弱的女人终于在一个空荡的房间里对着一张无人批改的试卷允许自己停下。

原来有些痕迹不是为了禁锢而是为了记住。

三天后林野租下了城西一栋废弃纺织厂的侧厅开始搭建她的新装置《未完成之书》的姊妹篇——暂定名为《晾衣绳》。

她找来导电纤维编织成网模拟那根锈蚀的晾衣绳结构横贯整个展厅。

上百只微型风筝被悬挂其上每只仅有巴掌大形态各异:有纸鸢、塑料蝶、泡沫飞机甚至一只用作业本折成的小鸟。

它们内部嵌入压力传感器与微型扬声器连接后台数据库中的童年音频样本。

展览说明只有一句:“当你靠近并说出‘我曾被禁止的快乐’它就会醒来。

” 她特意将中央那只风筝设计为可拆卸式——外形复刻当年那只蝴蝶风筝绳结则完全还原母亲惯用的死结手法:三重缠绕收尾紧实非用力拉扯不能解。

但她加了一个隐藏机制:必须以特定节奏拉动三次才能触发解锁程序。

那是小时候母亲叫她起床时敲门的节奏——笃、笃笃停顿两秒再笃、笃笃。

她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是在试探:一个人能否通过重复伤害她的方式反而获得救赎的钥匙? 作品上线前夜她在个人问答箱悄悄投了一条匿名提问:“你有没有一件明知无用却舍不得扔的东西?” 她没指望回应。

可第二天傍晚系统提示音响起。

一条新上传的录音用户ID:H.M.标题只有一个字——“绳”。

时长58秒。

她戴上耳机按下播放。

起初是金属与硬物摩擦的刺耳声像是铁器在水泥地上拖行;接着“嘶啦”一声布料撕裂短促而决绝;最后是水龙头持续流淌的哗哗声混着刷子刮擦的沙沙节奏规律得近乎虔诚。

林野的心跳骤然停滞。

这声音她太熟悉了——和她两年前偷偷录下的那段“剪灰指甲”的音频几乎一模一样。

那是周慧敏清理旧物的习惯:剪掉腐坏的部分用醋加牙刷刷净污渍一遍遍冲洗直到表面光洁如初仿佛从未破损。

她调出家中阳台监控的备份。

画面里黄昏余光斜照进老宅阳台。

周慧敏跪在水泥地上膝盖垫着一块旧毛巾手里握着一把褪色的儿童牙刷正用力擦洗那根晾衣绳。

醋瓶摆在脚边手指关节因用力泛红指腹已经磨出了血痕。

她时不时停下来吹口气又继续刷动作机械而专注像在清洗一件圣物。

林野盯着屏幕眼眶发热。

她没有打电话阻止也没有留言询问。

她只是静静看着看着那个曾用剪刀斩断她童年的女人如今正跪在风里一点一点洗去自己留在岁月上的锈。

林野没有阻止母亲刷洗那根锈迹斑斑的晾衣绳也没有在监控画面里按下通话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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