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煞七十二变第七十章 真假解冤仇
世人敬龙也畏龙所以将某些不可抵御的灾祸冠以龙的名义。
地震叫“地龙翻身”。
泥石流叫“走龙”。
天上的雷暴叫“龙火”。
海上的旋风叫“龙吸水”。
更勿论干旱、洪涝、暴雨与霜冻。
而在钱塘每年八月中十三家在海塘上主持的祭潮仪便有个名头唤作“镇龙头”。
意指管它海上风涛如何动地浊浪怎么排天宝印一镇顷刻风息浪平丝毫波澜不兴万顷碧波澄如平镜。
叫龙王一下子变脸做个贤淑静女。
可真若为其面目所欺莽撞泛舟出海却难免连人带船“消融”于海天之间去予龙王做一回宾客。
概因平镜之下是愈发凶险的暗流恰如今日的钱塘。
先是一串人头葡萄挂上了清波门城头。
没几日道上赫赫有名的忠胜社从上到下尽数死在了老巢。
也就在当晚众妙坊遭人纵火焚毁了储存着官粮的常平仓。
余烬未冷相邻的三官坊疏通沟渠挖出了放印子钱的高善人一家老小。
如是等等层出不穷。
皆是凶案、要案、大案但好在无需为凶犯是谁而费神只因每一个案子现场贼人都有意留下了名号。
解冤仇。
衙门、寺观焦头烂额不提。
只说侍奉窟窿城的巫师们前一段时间老拿“解冤仇”唬人遇事凡有龃龊动辄便说“此间事似与解冤仇有干”无不得手。
如今四处都是解冤仇他们反倒改了口说“哪儿有什么解冤仇?不过是贼子借名行凶”。
钱塘人可不买账。
当然是解冤仇就该是解冤仇! 不过么“解冤仇”们东一榔头杀人西一棒子放火明显不是一伙城里人仔细名号需得细分。
承德坊一件深夜入室凶案更夫撞见凶手背影肥壮钱塘人叫他“胖子解冤仇”。
杀了高善人的多半是欠债不想还便称作“赖账解冤仇”。
放火烧粮仓的最是可恨坊间就戏称其“尿床解冤仇”。
还有那杀了偷情男女的叫“绿帽解冤仇”;欲行凶被人撞见钻狗洞逃跑的叫“狗洞解冤仇”;杀人留名尤嫌不足还提诗留念的叫“措大解冤仇”…… 钱塘依旧繁华早晚钟声里诵经焚香可不到一个月冒出的许多“解冤仇”们却隐隐昭示人们看似安宁下孕育着的激荡。
………… 夕阳斜照薄暮橙黄。
富贵坊。
这片火龙肆虐后的废墟。
或许因着已经一无所有没有哪个“解冤仇”瞧得上过来作乱反倒成了钱唐少有的安靖之所。
人们安葬了亲友。
重新清理了道路。
在废墟上搭建起新的窝棚。
连设在邸店的临时医院也完成了使命治得好的伤患都出院了治不好的也都埋在了飞来山脚下今日便要裁撤。
大伙儿都过来帮着收拾家伙。
临行前华翁叫住李长安。
“道士仍在夜中游荡么?” 李长安闻言无奈城里每出一个“解冤仇”黄尾几个都疑心是道士犯事总要旁敲侧击几句。
可他哪有那闲工夫。
逞一时意气容易担起担子却很麻烦。
山里的厉鬼需要安抚。
慈幼院的孩子们得要养活。
富贵坊的灾民们指望着赈济。
连“十钱神”的活计也得一一张罗。
尤其在这时节事事艰难处处陈规压人他偶尔能体会到华翁为何总是谨小慎微:世道如此你砸不烂它就得忍受。
华翁听了脸上没有过来人的得意只有一贯的肃穆他又问:“生意如何?” “有好有坏。
” 解冤仇闹出偌大动静窟窿城怎会不怀疑李长安这只出头鸟?不过忌惮他身配雷符不肯仓促动手罢了。
这段时日但凡道士入城便时刻有人盯梢还有那着急出人头地的泼皮主动出面找茬。
李长安自是不惧可黄尾他们却没这能耐应付。
为了安全起见都不再送货入城只在富贵坊里与买家交割由此耽搁了不少生意。
好在黄尾走通了几家寺观的门路谈下了几单长期买卖。
“十钱神的香火呢?” “大差不差。
” 大火将富贵坊烧成白地许多死人也丢了生计眼巴巴盼着通过“十钱神”做个家神。
但因着窟窿城的缘故许多“信徒”害怕哪天“十钱神”摇身一变成“解冤仇”惹来鬼神报复不是辞退家神就是偷偷祭拜不敢让外人知晓。
鬼中介的事业大受阻碍原本蔓延全城的势头被打断又收缩回了富贵坊连结契仪式都只敢在坊中悄悄举行。
但不知幸或不幸钱唐最近物价上涨一些个掌柜、东家舍不得开工钱因着鬼力贱于人力一改常态偷偷摸摸烧起了“十钱神”的香。
“你们做得很好。
” “全赖华老照拂。
” 道士这句不是恭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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