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燃丹青第一百六四章 火烧钓鱼佬
一连三日薛晨皆至城东河道钓鱼叫青东县撤掉了外围的侍卫见天儿的换着宝蓝直缀、掐金丝长衫、靛青直身顶着烈日灼光和喧嚣蝉鸣从早口钓到晚口。
但他的眼神却并不在鱼漂上而是时不时地扭过头去看身后的竹林、看堤坝的小巷、看远处的小径。
河里的鱼上不上钩不要紧要紧的是身后的人有没有来。
心头有期盼时即便终日没有鱼获也能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下一日。
或许是医馆事多冗杂或许是被什么绊住了脚或许是这几日天空阴阴沉沉叫人不乐意出门... 薛晨从未如此期待见到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活生生、鲜灵灵的女人。
那位魏司簿跟他见过的别的姑娘都不一样她爱笑一笑双眼便眯得像两牙月儿;她爽快说话干脆利索声音脆脆的像夏天窖在井里清凌凌的黄瓜。
最要紧的是她实在是好看极了圆溜溜的眼睛很大滴溜溜地转像一匹乖巧有力的小马小小的鼻头、轮廓清晰的耳红红的微张的唇还有头发那一头黑黢黢的、光溜溜的、像一匹缎子似的头发! 天晓得他一闭上眼就是她。
做梦也是她。
他遇到的姑娘全都跟常豫娘似的纤瘦端弱说话细声细气像盆里精心浇灌的花——苗儿好的便长出整齐规矩的花儿必得是双数的花瓣这样一瓣对一瓣才匀称齐整;苗儿不好的就像常豫娘枯黄寡瘦浪费了种她的泥壤。
魏司簿偏偏像一根结满了穗的麦子带着冲破土层的生机和一股子满不在乎的劲儿好似天老爷若下了暴雨她也能叉着腰把淹根儿的雨水朝老天爷吐回去! 鱼竿动了有口! 身后亦传来清脆的女声:“鱼漂在向下拽呢!” 薛晨腾地一下惊喜地站起身来一扭头却见是个扎着根粗大麻花辫、身形有力、面颊被晒得通红的陌生村姑。
期待拉得越高越慢失落就越丧越颓就像张满力的弓一旦泄了劲便比地上蠕动的蚯蚓都不如。
薛晨蹙眉低斥:“滚!”便不顾乌衣小吏的谄媚劝阻径直收拾了鱼竿与鱼护转身朝堤坝走走了两步方扭过头问:“距离此处最近的杏林堂在何处?” ******* 秋水渡渡口向北三十丈一处平房门槛与砖瓦破旧匾额却崭新落款攃上的朱漆红艳艳的换了视角看竟有些金色。
平房分两处前者挂着济民药堂后者挂着杏林堂。
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船上的老大、码头的力工、做大锅饭的伙夫、老得跑不动船的病叟都站等在济民药堂门口;杏林堂外摆放着几十只形态各异的小木凳看诊的妇孺就在此处等候。
门口有人在咳。
薛晨离得很远略有些迟疑从怀中掏出真绢帕子捂住口鼻。
待咳嗽的人走后薛晨才跨步踏入杏林堂。
“欸欸欸——干什么呢!” 四条蠢丝瓜里最壮的那条名为小白一手端盛药渣的簸箕一手叉腰骂薛晨:“看不见这儿是杏林堂的呀!大男人往里闯什么闯!” 四下的妇人、小童都看他。
屋子里闷得出味儿药味儿、人味儿、人嘴里发酵的臭味、咯吱窝下渍汗的酸味、肉烂了的病味儿...薛晨忍住干呕:“魏司簿魏司簿可是在此处?” 小白蹙眉:“你找她作甚?” 当真在此! 薛晨喜不自胜却不知该如何作答支支吾吾:“她她那日垂钓鱼竿忘记在岸上了。
” “噢。
”小白不以为然:“她去清河村瞧病了你留下我转交给她。
” 薛晨不愿走脚跟在地上蹭。
小白气了:“咋了!怕我贪了你这鱼竿!?” 薛晨埋头不做声。
杏林堂四周的妇孺病患都笑:“人家想亲手还给魏大夫!” 薛晨脸色红彤彤的心头却涌上一股难耐的悸动和满足。
小白蹙眉推开里间的门随手给薛晨支了个空地儿:“你既不放心我就坐这儿等着——甭出来!外头都是妇孺姑娘家、小媳妇儿来瞧病的!你敢出来我抽死你!” 小白蒲扇大的巴掌高高抬起以示威吓恐吓完便扔给薛晨一只和堂前如出一辙的低矮板凳。
薛晨局促坐下没一会儿便被前后左右立着的煎药火炉烤得后背流汗、脸上发焖。
如今已是五月的天儿了。
窗户外阳光明晃晃地晒窗户里二十几只火炉红汪汪地烧。
薛晨双肩合拢脑门渗出的汗液顺着流进眼睛里扎得眼睛雾蒙蒙一片看什么都影子重叠他如堕入太上老君炼丹的天元鼎而自己是一只即将被炼化的精怪。
天儿从白昼转为昏黄由昏黄化为黑夜煎药房进进出出薛晨张口:“...我...渴..渴...热...也热...” 但无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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