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卷长恨天第63章 血染嫁衣
那滩被暴雨冲刷、却依旧在青石门槛上留下刺目暗痕的血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云微的视网膜上。
她蜷缩在冰冷的蒲团上湿透的素白孝衣紧贴着肌肤寒意刺骨却远不及心底那片被彻底冰封的荒芜。
传旨太监尖利的“领旨谢恩”如同淬毒的钢针一遍遍在她死寂的脑海里穿刺回响混合着沈砚那句石破天惊的“他该死”还有他咳血离去时那弓起的、被雨幕吞噬的孤绝背影……所有的声音、画面都成了扭曲的、带着血腥味的碎片疯狂撕扯着她残存的意识。
“云姑娘” 为首的太监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目光扫过地上那豁了口的玄铁令牌又落回她毫无生气的脸上刻意拖长的腔调带着冰锥般的寒意“吉时耽误不得。
请吧随咱家去更衣莫要让圣上久等也莫要辜负了沈指挥使……一番‘苦心’。
” “苦心”二字被他咬得极重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两个深青色宫装的宫女如同鬼魅般无声上前一左一右不由分说地架住了云微的胳膊。
那力道冰冷而强硬不容抗拒。
云微的身体软得像一摊泥所有的力气早已在祠堂的对峙和圣旨的轰击下耗尽。
她甚至没有挣扎任由自己被半拖半架地从冰冷的地上提起来双脚虚软地拖过潮湿的青砖经过父亲那口尚未封盖的森然棺椁。
棺椁里云崇山灰败的遗容在摇曳的长明灯下显得愈发模糊不清。
那唇角凝固的暗黑血迹像一道永恒的嘲讽刺痛了云微麻木的神经。
“勿信沈”……父亲蘸着心头血写下的三个字最终被沈砚的袖袍抹去变成了此刻勒在她脖颈上的、名为“赐婚”的绞索。
她被架出了祠堂。
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来瞬间将她浇得透心凉。
夜色浓稠如墨唯有檐下惨白的灯笼在风雨中飘摇投下幢幢鬼影。
视线穿过雨幕祠堂前院被雨水冲刷得一片狼藉的石阶上那抹被雨水稀释、却依旧顽强地洇染开的暗红血迹如同一个狰狞的伤口烙在青石之上也烙进了她的眼底。
沈砚的血。
他咳出的血。
云微的目光死死钉在那片暗红上身体无法控制地轻颤起来。
方才他咳血时弓起的脊背那压抑不住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的痛苦痉挛还有那从他指缝间汹涌溢出的刺目粘稠……一幕幕在她眼前疯狂闪回。
她恨他恨之入骨恨他带来的所有疑团、痛苦与毁灭。
可当亲眼目睹那象征着强大与冷酷的沈指挥使在她面前咳出那样触目惊心的鲜血时一种陌生的、冰冷的恐惧却如同毒藤悄然缠绕上她早已冻结的心脏。
两个宫女面无表情几乎是拖拽着她绕过那片刺眼的血迹穿过湿滑的回廊走向后院一间临时被辟为“更衣之所”的偏僻厢房。
厢房内点着几盏昏黄的灯光线暗淡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劣质熏香的混合气息令人窒息。
房间中央的矮榻上赫然摊放着一套“嫁衣”。
那不是云微想象中的、哪怕在噩梦里也未曾出现过的凤冠霞帔。
刺目的、几乎要灼伤人眼的猩红锦缎如同凝固的血液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金线绣成的鸾凤纹样粗陋而潦草针脚歪斜带着一种仓促赶工的敷衍和冰冷入骨的羞辱。
那鸾凤的眼睛空洞无神长长的尾羽僵硬地扭曲着与其说是祥瑞不如说是垂死的挣扎。
旁边搁着的凤冠更是简陋得可笑几根粗糙的金丝缠绕着劣质的红宝石和珍珠沉甸甸地压在那里散发着金属的冷硬气息。
这不是嫁衣。
这是裹尸布。
是用皇权的冰冷和沈砚的“苦心”为她量体定做的、裹着她走向坟墓的裹尸布。
“请姑娘更衣。
” 一个宫女上前声音平板无波伸手就要去解云微身上那件早已湿透、沾染着祠堂香灰和父亲棺椁冰冷气息的素白孝衣。
“别碰我!” 云微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一缩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甩开了宫女的手。
这突如其来的反抗让两个宫女都愣了一下。
云微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她死死盯着那套猩红的“嫁衣”眼中燃烧着最后的、绝望的火焰。
“孝衣未除父丧未葬……”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泣血的控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的“你们……你们就要我披上这身红?!天理何在?!人伦何存?!” 为首的太监不知何时已踱步到了门口抱着拂尘冷眼旁观。
此刻他嗤笑一声尖利的声音像刀子刮过铁皮:“云姑娘天理?人伦?令尊可是勾结外藩的‘罪臣’!圣上法外施恩免你死罪更赐下如此良缘已是天大的恩典!你不知感恩戴德反倒在此哭哭啼啼不识抬举!莫非……” 他阴冷的目光扫过云微苍白如纸的脸落在她微微颤抖的手上意有所指“……是想抗旨步你父亲的后尘让这云府上下再无一个喘气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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