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卷长恨天第66章 弦杀
沈砚的指尖还残留着那抹细腻的洁白他沉默的凝视如同无形的冰棱将云夙牢牢钉在原地。
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琥珀将她包裹其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和骨灰的微腥。
他没有质问没有嘲讽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惊讶。
这种深不可测的平静比兀术鲁的暴戾更让云夙感到恐惧。
她像一只被毒蛇盯住的猎物连颤抖都变得僵硬。
终于沈砚动了。
他缓缓站起身黑色大氅带起一阵微寒的气流。
他没有再看云夙也没有去碰那只酒瓮而是转向帐内唯一还算整洁的一角——那里随意放着一把作为战利品的旧琵琶琴身布满划痕琴弦却还算完好。
他走过去拿起那把琵琶指腹轻轻划过琴弦发出几个不成调的低沉音符。
“兀术鲁大帅”他开口声音透过银质面具传来带着一种奇特的、冰冷的金属质感“让我来看看你。
”他顿了顿指尖按住一根弦微微用力那弦发出细微的绷紧声“看来你过得……还不错。
” 这“不错”二字像淬了毒的针扎进云夙的耳膜。
她蜷缩在地上沾着骨灰的嘴唇抿得死紧喉咙里堵着血和灰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过得如何这满帐的狼藉她身上的污迹她身后那只代表极致羞辱的酒瓮不是一目了然吗?他这话是残忍的揶揄还是另有所指? 沈砚抱着琵琶慢慢踱回她面前。
他居高临下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这一次似乎在她脖颈和衣襟处那些未能完全擦去的白色痕迹上停留了一瞬。
“听说你兄长云铮擅音律尤精琵琶。
”他话锋一转提及云铮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却让云夙的心脏骤然缩紧。
“这把琵琶虽陋倒也还能出声。
”他将琵琶递向她动作随意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弹一曲吧云娘子。
算是……为你兄长的‘英魂’奏响安魂曲如何?” 云夙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隔着面具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里反射着跳动的、冰冷的微光。
安魂曲?在刚刚被迫饮下(可能包含)兄长骨灰的酒后?在兄长的遗骸可能就藏在咫尺之遥的瓮底时?用这把不知从哪个阵亡将士手中掠来的、充满不祥气息的破旧琵琶? 这不再是羞辱这是将她的灵魂放在地狱之火上反复炙烤! 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满了她的心脏几乎要破胸而出。
她死死盯着沈砚如果目光能杀人他早已被千刀万剐。
见她不动沈砚也不催促只是将琵琶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要碰到她的手臂。
“怎么?不愿?”他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还是说云家将门虎女连这点胆色都没有了?连为至亲奏一曲哀乐的勇气都被这北地的风雪冻僵了?” 激将法。
很低劣但在此时此刻对身心俱已濒临崩溃的云夙来说却异常有效。
她不能被看轻尤其是不能被眼前这个人看轻!云家的傲骨哪怕碎成了齑粉也不能任人践踏! 她伸出颤抖的手接过了那把琵琶。
入手冰凉沉重琴身的划痕硌着她的掌心。
她抱着它像抱着一块寒冰又像抱着一具骷髅。
她该如何弹?弹什么?《广陵散》?《十面埋伏》?哪一曲能表达她此刻万分之一的心碎与仇恨?哪一曲配得上兄长蒙尘的忠魂? 她的手指僵硬地按在琴弦上冰冷的弦丝几乎要割破她的指尖。
她试着拨动了一下发出一个干涩、嘶哑的音符难听得让她自己都想捂住耳朵。
沈砚静静地站着仿佛在耐心等待一场好戏。
云夙闭上眼努力摒弃杂念。
兄长的面容在黑暗中浮现带着鼓励的、温暖的笑意。
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她在心中默念。
若你在天有灵请借我手指奏响这复仇的序曲哪怕……是用你最不堪的方式。
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时眼底的血色和疯狂被一种死寂的平静取代。
手指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开始在那几根旧弦上滑动、拨弄。
她没有弹奏任何完整的曲调只是信手拨弦音符破碎、凌乱、时而高亢刺耳时而低沉呜咽像寒风的呼啸像战马的悲嘶像刀剑的碰撞更像一个灵魂在极度痛苦中发出的、不成调的哀嚎。
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从她心口剜出的血肉带着血淋淋的温度砸落在冰冷的空气中。
她不是在弹琵琶她是在用琴弦撕裂自己的灵魂并将这撕裂的过程赤裸裸地展现在沈砚面前。
琵琶的残旧反而加剧了这种效果走调的音符偶尔崩断的细丝都成了这绝望乐章的一部分。
她指甲劈裂的手指在弦上留下斑驳的血迹与琴身原有的污渍混在一起。
沈砚依旧沉默地听着面具下的眼神幽深难辨。
他似乎并不在意旋律是否优美只是在感受这音符中蕴含的、几乎要实质化的痛苦与恨意。
一曲(如果这能称之为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符带着颤音消散在风雪呜咽的背景音里。
云夙的手指无力地垂落琵琶几乎要从她怀中滑脱。
她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虚脱得几乎晕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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